前言：“一百年來，中國共產黨團結帶領中國人民以‘為有犧牲多壯志，敢教日月換新天’的大無畏氣概，書寫了中華民族幾千年歷史上最恢宏的史詩”。為進一步在干部職工中營造學習英雄、崇尚英雄，不負時代、不負韶華、不負期望的濃厚氛圍，陜投集團從8月11日起，面向全系統職工開展“我心中的英雄”主題征文活動。現從中選取部分優秀作品進行展示。

記住他的死亡，

我們如何選擇生活

將決定他死亡的意義。

當一個公正的人死去， 

哀悼和贊美，

悲痛和歡樂，合而為一。 

——威斯坦·休·奧登（Wystan Hugh Auden）《為J．F．K．的挽歌 》

序章

寧兒：

母親對于你沒有能盡到教育的責任，實在是遺憾的事情。

母親因為堅決地做了反滿抗日的斗爭，今天已經到了犧牲的前夕了。

母親和你在生前是永久沒有再見的機會了。希望你，寧兒啊！趕快成人，來安慰你地下的母親！我最親愛的孩子啊！母親不用千言萬語來教育你，就用實際行動來教育你。

在你長大成人之后，希望你不要忘記你的母親是為國而犧牲的！

一九三六年八月二日

你的母親趙一曼于車中

8月，淫雨霏霏的秋日之晨。一列火車從秦嶺山脈深處呼嘯而來，穿峽過溪，刺透迷霧，清脆的汽笛像一把刀，把我的思緒豁開了一個大口……她呢？她呢！這列車上坐著她嗎？她腿上、身上的傷好了嗎？她清麗的容顏、她高貴的靈魂、她母性的溫暖、她鉆石一般堅硬的信仰、她的一塵不染的心啊……從趙一曼寫給兒子陳掖賢的這封絕筆信中猛然抬頭，淚水已經迷蒙了我的雙眼。

趙一曼，原名李坤泰，又名李一超，人稱李姐。1905年10月出生于四川省宜賓縣白花鎮。五四時期接受革命新思想，1923年加入共產主義青年團。

1926年5月，“五卅”運動一周年時，她遵照中共指示組織黨團員在學校做宣傳，抵制英國煤油輪船停靠宜賓碼頭，學生們遭到武裝鎮壓，由此引發了全城罷工、罷市、罷課。

1926年夏加入中國共產黨，10月考進武漢黃埔軍校，11月入武漢中央軍事政治學校學習。

1927年9月，去蘇聯莫斯科中山大學學習。1928年回國，在宜昌、南京和上海等地秘密開展黨的工作。

1931年“九一八事變”爆發后，趙一曼來到東北地區發動抗日戰爭。先后任滿洲總工會秘書、組織部部長、中共濱江省珠河縣中心縣委特派員、鐵北區委書記、領導工人進行罷工運動，組織青年農民反日游擊隊與敵人進行斗爭。

1935年秋，趙一曼任東北抗日聯軍第三軍第二團政治委員。11月間，第二團被日偽軍圍困于一座山中，為掩護部隊突圍，身負重傷。后在珠河縣春秋嶺附近一農民家中養傷時被日軍發現，戰斗中再度負傷，昏迷被俘。

1936年8月2日，在經受了長達9個月泯滅人性的折磨之后，趙一曼在珠河縣被日軍殺害，時年31歲。

履歷只有短短幾行，字里行間滲透著的除過進步就是進步，除過戰斗就是戰斗，除過抗爭就是抗爭。當我循著這封書信的足跡溯流而上，試圖更為深入地去了解那些過往時，那些令人發指的細節在秋風的吹拂下漸次清晰起來……我甚至不能直視、更不敢想象她作為人的一切，為了心中的信仰，所承受的那些屈辱和苦痛。

英雄之殤

大野泰治，1902年出生，日本高知縣人，日本侵華戰爭期間曾任偽滿濱江省公署警務廳特務科外事股長，偽蒙古聯合自治政府晉北政廳警務廳警務科長等職。在他的回憶中，趙一曼在東北對侵華戰爭所造成的阻擋十分嚴重。她所在的東北抗日聯軍大大延緩了日軍的侵略速度，她本人的所作所為也驚動了許多日軍上層。侵華日軍為了拔掉這顆可能扎到心臟的“釘子”甚至公開懸賞。直到上世紀三十年代，窮兇極惡的日軍調遣了更多精銳部隊，大肆進攻趙一曼所管理的游擊區……英雄落難，趙一曼重傷被俘。

趙一曼當時在組織中已獲得較高地位，手中掌握的情報也多屬機密，這讓日軍欣喜若狂：如果能撬開她的嘴，對這場戰爭將事半功倍。

走狗漢奸，貪生怕死，自古屈服在淫威和酷刑下的人數不勝數。據大野泰治回憶，他們當時曾對趙一曼使用過拔指甲、老虎凳等多種酷刑。在這種慘絕人寰的虐待下，趙一曼曾發出無法自制的慘叫，幾度昏死過去。但幾天過去，除過清醒過來時對日軍暴行的大聲控訴與呵斥，他們卻沒有從趙一曼口中得到任何有用信息。這樣的虐待長達一個多月之久，趙一曼的身體已經被逼向極限。

敵人不甘心。為挖取到她身上的有用價值，將她送往哈爾濱市立醫院治療。結果趙一曼成功策反了敵方派來監視她的兩個人，并在其中一位警員的幫助下坐上了出逃的汽車……誰料敵人很快就知道了她逃出的消息，并立即展開了大規模的搜索。

擔心牽連平民，趙一曼選擇去游擊區，這很快暴露了她的行蹤。日軍迅速掌握了她的逃生路徑，趙一曼再次被捕，而這一次等待趙一曼的，是日軍惱羞成怒的酷刑報復。

有了上次的教訓，日軍不再對這位堅強的女戰士手下留情，各種酷刑輪番上陣，甚至還專門從日本運來電椅，對趙一曼實施了長達7個小時的電刑。凄厲的慘叫從監獄傳出來，就連施刑的人也感到不寒而栗……長時間的電刑，讓趙一曼身上大部分皮膚變成黑色，直到最后口吐白沫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，趙一曼也沒有吐露出組織的任何信息。

“慘叫聲令我至今難忘……”時隔多年，大野泰治在回憶這一場景的時候仍然心有余悸，臉上掠過的，除過對各種酷刑的懼憚，更有對趙一曼所作所為的無法理解。

“茍利國家生死以，豈因禍福避趨之。”他，一個毫無人性的殺手，一個在日本侵華戰爭中違反國際法準則與人道主義原則，一個操縱、指揮偽警察隊殘殺、酷刑我被捕人員，一個搶奪、焚燒、破壞我人民財產，一個強征勞役的戰爭罪犯，怎么能理解中國共產黨人的初心如磐？！怎么能理解中國共產黨人的堅不可摧？！怎么能理解中國共產黨人視死如歸、“寧做刀下鬼，不做亡國奴”的錚錚誓言呢？！

 正是他，在1936年2月采用極其殘忍的手段，親自刑訊已負重傷的東北抗日女英雄趙一曼，并以“趙一曼沒有利用價值”為由上報上級，使趙一曼最終被殺害。他就是那個摧殘革命志士的冷血殺手。

歲月之吻

“世界以痛吻我，要我報之以歌。”1956年6月20日，日本投降11年之后，特別軍事法庭（太原）根據全國人大常委會對日本戰犯“按照寬大政策分別予以處理”的精神，判處大野泰治有期徒刑13年。在被關押改造期間，大野泰治親眼目睹了中國政府和人民對日本戰犯的人性寬待，對比當年自己犯下的滔天罪行，泯滅的良知終于復蘇，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懇請寬恕，交出了自己保存多年的趙一曼烈士生前遺作《濱江述懷》：

誓志為人不為家，跨江渡海走天涯。

男兒豈是全都好，女子緣何分外差？

未惜頭顱新故國，甘將熱血沃中華。

白山黑水除敵寇，笑看旌旗紅似花！

1963年8月，經最高人民法院裁定，大野泰治被提前釋放。回國后與自己的妻子兄弟一道為中日和平呼吁奔走。在生命的最后一刻，他眼中浮現出的，依然是令他敬畏的趙一曼烈士不屈而高貴的形象；回旋在他耳邊的，依然是趙一曼生前寫給他的，那首氣貫長虹的《濱江述懷》……一曼知道，無數如她一樣的烈士浴血奮戰、視死如歸，必將能避免無數布衣黎民于水火，必將能換來一個新中國；如果一曼知道，她的犧牲最終喚醒了一個人的良知、消解了一個人的仇恨和獸性，她會亡靈欣慰嗎？

1936年8月1日，東北廣袤的黑土地上走來一個美麗的身影。日軍將趙一曼押往珠河，打算將她斬首示眾，以儆效尤。在前往珠河的路上，趙一曼清楚地知道，這大概是自己人生的最后一程了。看到仍處于水火中的同胞，想起自己未酬的壯志，想起自己年幼的孩子，趙一曼寫下了開篇的那封絕筆信……當天，她還寫下另一份遺書，告訴兒子：

母親的死不足惜，可憐的是我的孩子，沒有能給我擔任教養的人。母親死后，我的孩子要代替母親繼續斗爭。自己長大成人，來安慰九泉之下的母親！

一個母親的舐犢之愛流露在絕筆信中，流露在為國赴死的路上，流露在生命將近前夕，是怎樣的一種徹骨之痛！

1936年8月2日，趙一曼烈士命隕珠河縣，時年31歲。她在生命的最后關頭，用盡全力喊出的依舊是“中國萬歲”……

尾聲

趙一曼烈士是一個為了我們現在的幸福生活而付出了全部的人，是一個為了信仰而奮斗到無我的人，是為了“赤旗的世界”始終戰斗在前沿而將人民保護在身后的人，是千千萬萬革命志士中讓人永遠銘記的英雄一員。

“山河破碎風飄絮，身世浮沉雨打萍。”近代中國史從頭通讀到尾，當罪惡的鐵騎踏上我們生于斯長于斯的土地，無數中華兒女救國救亡赴湯蹈火，挺山河于破碎，挽國民于苦痛，擎正義于沉浮，守信仰于水火——總見英雄悲壯死，何見英雄奴顏活？！死于斯，青山無言；死于斯，流水無聲；為心中光芒死而無憾，這就是屹立不倒的中國！趙一曼等英雄，就是支撐民族脊梁屹立不倒的強大合力之中，最硬的那根骨頭。

“人生自古誰無死？留取丹心照汗青。”近代中國史從頭通讀到尾，當奴性的召喚亡靈一般在中國的版圖上晝夜不散，無數中華兒女舍棄小家安穩，手拉手走進了“團結起來、振興中華”的洪流。守國土于疆場，護同胞于籬墻，匡民族大義，探中國道路——但有氣息鼓與呼，寧死不做亡國奴！趙一曼等英雄，就是盛世華表上永恒的豐碑與不落的圖騰。

“刪繁就簡三秋樹，領異標新二月花。”近代中國史從頭通讀到尾，當舊的體制無法適應時代發展的需要，當我們毫無頭緒地徘徊在十字路口，無數中華兒女振臂一呼，用鐮刀錘頭砸碎束縛，用馬克思主義照亮中國，用舍我其誰的豪邁叫醒中國，用血肉之軀為中國的未來開路拓道，用明亮的燈火引領中國人民從黑暗走向光明、從荊棘走向坦途——寧捐三尺血肉軀，亦要灼灼唱大風。趙一曼等英雄，就是激蕩在共和國上空的最鏗鏘的音符。

毛澤東在《論聯合政府》一文中表達自己對先烈們的深情頌揚和懷念時說：“成千成萬的先烈，為著人民的利益，在我們的前頭英勇地犧牲了，讓我們高舉起他們的旗幟，踏著他們的血跡前進吧！”基辛格在《論中國》中寫道：“中國人，總是被他們之中最勇敢的人保護得很好。”

“我拿什么來安慰你消逝的生命呢，我的英雄？”穿越歷史時空，我們每個生活在新時代的人都應該發出這樣的沉思和追問。——團結奮進！富強民主！！志在復興！！！

列車駛過田野，蘆花飛蕩的清秋，到處都是英雄明亮決絕的眼眸……

2021年8月25日，辛丑牛年清秋